故乡老柿树

    下午没事，便在房前屋后空地上栽了几棵柿树:  两棵阳光红、两棵摘家渹、两棵牛心、两棵铁疙瘩，都是老家寺上土生生长的品种，因找不到甘锭、小胡栾、盖子等树苗，暂时留下遗憾!

    近几年随着年龄的增长，故乡情结时常缠绕着我，使我不能释怀。就连吃柿子也抵触而今市场上流行的日本甜柿子、富平新品种，总觉得这是基因食品、文化侵略，常常想起那特有的传统美味。
    月，还是故乡的明啊!

   裁好树，尚没浇水，疲乏的我便搬个小凳坐在大门前小憩，顺手捋起裤管、点上香烟，一边观看夕阳西下的美景一边有滋有味地吸食着那能暂时麻醉我神经的尼古丁。

    低头看到赤裸的两腿，虽还健壮，但粗糙得如故乡的老柿桩，左下肢干骨梁上，儿时上树摘渹柿划破留下的疤痕有五六过长，从脚面处几近膝盖，形成黑黑的一道沟槽，暗自伤感，思绪便又回到老家。

    老家寺上属于低山丘岭地型，山多坡多，耕地如条条腰带缠绕在山岭土丘上，不长庄稼杂草倒长得茂盛。为解决粮食不足，先祖们便在山坡地头栽种了许多柿树，聊己充饥。我记事时那树小的有碗口粗、大的有水缸粗，而凡是粗大的柿树大都树身空了一半，只剩下弧形的空壳顽强地支撑着那硕大的冠盖，空壳内黑黑的已经碳化，如火烧过一般。
     为此事，我还专门问过爷爷，他便给我讲了一个传说，说是在先古的时候，寺上村一个财主家里养了个长工，整日里干最重的活、吃最赖的饭、穿最破的衣，还常常遭财主打骂、欺压。
    一年冬天，财主又寻事体罚长工，夜里将他锁在用玉米杆搭建的磨房内，一没棉衣，二没被子，更没柴禾取暖。长工冻得实在受不住，便将磨杆插在铁环內推起石磨空转起来，连外面下起了大雪也未曾知晓，直推得满头太汗方才坐下休息。天明后，财主踏雪来看这长工冻死没有，竞发现一身单衣的他浑身上下直冒热气，便疑惑地逼问原因，长工不敢说空推了石磨，财主若知道他把石磨牙槽全抺平了还得挨打，只得编瞎话说自已穿的单衣是火龙衫，天气越冷，穿着越发热。财主听后便逼着他把火龙衫脱下与自已的新棉袄做了交换，然后美滋滋的冒雪往邻村逼租讨债去了。财主越走越冷，实在受不住便靠在一棵老柿树背风处躲避风雪，老天有眼，寒冬腊月竟响了一声炸雪，把财主劈死在老柿树旁，炽热的火球把老柿树主干烧去了一半。
    自此以后，寺上村的柿树一旦长过碗口般粗细就慢慢地树身都空了。

    传说归传说，自然赋与了苍天惩恶扬善的美好意愿。我后来发现大多內空的柿树都长在地头沟边，那是因每年秋季挖出的玉米茬子堆在柿树根部，冬天上山拾柴的、放羊的走到这里便会烧火取暖，虽然他们会将柴禾向旁边挪开，免得把树烧死，但临火一边的树皮难免受伤，年复一年，越老的柿树空的就越厉害了。
     就这空壳柿树还被寺上老人们编成迷语，“空壳廊树身空壳廊材，什么下蛋土里埋"。每时此时，我们便会大声齐答:野鸡。

    门前道路上汽车的强制刹车声把我从回忆中拉回现实，抬头发现一群大雁排着“人"字形的队伍，鸣叫着向南掠过长空，其声凄惨。再看我左下肢，黑黑的疤痕、深深的沟槽、碳化的肌肉酷似老家山坡上的空壳柿树，以这残缺的躯杆顽强地支撑着挂满象红灯笼似的一树柿子。
      西边的太阳即将隐没在王屋山下，霞光火红火红，看着这落日的霞光，我默默吟起了毛主席的巜忆秦峨.娄山关》，完整的词已记不起来，断断续读的，“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苍山如海，残阳如血，而今迈步从头越，从头越。"
    放下裤管，提着接满清水的胶桶向新栽的柿树苗走去，嘴里依然吟唱着:而今迈步从头越、从头越、从头越……

                                                                                                                                                                                                           二O一九年十月二十日于寺上新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