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上村的华严寺纪念亭

        大自然鬼斧神工，千年古刹华严寺古树参天，“二龙戏珠龟把门，十二鲤鱼浮上水”……这一定格在寺上村多少代儿女心目中的美丽映象，如今早已被水库淹没区一望无际的烟水茫茫所代替。
        这一切，缘于黄河小浪底水利枢纽工程建设。11月1日，记者来到河南省孟州市西虢镇寺上村，寻访这个为国家利益作出巨大牺牲的移民村沧海桑田的厚重年轮。

千年古刹，载不动的绵绵乡愁

         “说实话，老村子生产生活落后，娶亲嫁女不出村，近亲繁衍严重，特别是那两座小煤窑，赚不了几个钱，还年年有事故，塌方透水，年年死人，但那村子风光好、风水好，最令人牵挂的是那座华严寺……”刘选，寺上村党支部书记、村委会主任，自上世纪80年代以来，执掌这个两千余人的村子已有三十多年。
         背靠大山，坐拥黄河，寺上村故址——新安县仓头乡的老村落，肇始于明洪武年间一次大移民。村中华严寺，又名“草武王寺”，建于南北朝时，距今1400多年。华严寺坐 北朝南，依山而建，建筑面积400多平方米，占地近万平方米。凭借黄河天险，在日寇侵华期间幸免于难。新中国成立后，庙里的和尚不辞而别，留下一座空庙。 这里被分割成两部分：前半部分是村委会大院，后半部分是学校。作为全村的行政中心和教育中心，这里常常是搭台唱戏、节日庆典的场所，是全村人心目中的头号 圣地。
         在刘选看来，村里的另外一大地标是奶奶庙。一年到头，各地乡亲到奶奶庙烧香求子，络绎不绝。上世纪80年代中期，政府强力推行计划生育国策，有人认为奶奶 庙与国策精神有悖，意欲拆之而后快。情急之下，有村民为奶奶庙撰写楹联“奶奶送子不要多，一对夫妻只一个”，横批是“计划生育好”。如此，既响应国家政 策，又保住了奶奶庙，令人大呼其妙！
         然而，上世纪90年代，随着国家大型水利工程——黄河小浪底水利枢纽的规划实施，被划入水库淹没区的寺上村，不得不作出移民搬迁的艰难抉择……

难舍故土，道不尽的心灵阵痛

         “举村搬迁，搬到哪儿？政府曾给出四个选项，我们组织村民代表几次实地考察，最终定下在孟州市落脚。”刘选说，“这不是最近的，也不是最远的，最远的搬迁地在郑州呢。”寺上村乡亲们的心里不犯傻：他们选择的这个新村，虽然当时还是一片黄沙望不到边，但毕竟离孟州市区仅5公里。
        令人必须正对的事实是：这一搬迁，不仅仅与原住地相隔百公里之遥，而且，竟是从黄河南岸搬到北岸，原来的行政隶属，也发生改变，从洛阳的新安县到了焦作的孟州市。这一变迁，确实伴随着道不尽的伤痛。
1998年，寺上移民新村奠基开工，边建边迁，到1999年全面搬迁完毕。然而，村里有两位长者，任凭怎么劝说，硬是坚持6年不搬，他们上山放羊砍柴，拉 犁扯耙，不肯离开故土半步。这6年里，村干部耐着性子，坚持节日慰问，嘘寒问暖，关怀备至。直到有一天，黄河水漫到了院门口，悲怆的老人才极不情愿地被儿 女们“绑架”到移民新村。结果，一到村口，老人就被新村的面貌惊呆了：原来，哪里的黄土都埋人啊！
         然而，作别故土，新建家园，人生地不熟，寺上新村乡亲们多少有些神经敏感甚至“小题大做”。令刘选刻骨铭心的是，1999年11月2日，由于和施工队发生纠纷，寺上村8 位乡亲被打伤，直接经济损失12万元。愤怒的村民全面集结，准备血腥复仇，形势随时可能失控，这可把刘选他们村干部急坏了。最后，当地政府、移民局及时驻 村，蹲守好几天，帮大家消解怨气，并严惩打人凶手，追偿医药费和经济损失，让这群自认“寄人篱下”的“外来户”安下心来。最终，这方土地接纳了寺上人，寺 上人也迅速融入，重振开创新生活的希望和勇气。

图腾重现，“留住根”的凤凰涅槃

         在寺上村中心，一座“华严寺纪念亭”赫然矗立。她的脚下，曾经是一望无际的黄沙，如今却是芳草幽径、花香音啭。2000年8月，寺上村建起这座纪念亭，意在恢复故村记忆，重塑精神图腾，让浴火重生的寺上人，沐浴“留住根”的凤凰涅槃。
         移民，开启了寺上人的新生活新希望。从山庄窝铺搬出来，寺上人学会了许多东西。过去只会两只脚走路的老人，学会了骑自行车、电动车；过去一年到头围着锅台 转的女人，学会了跳广场舞、扭秧歌；而那些过去只会种小麦、玉米的男人，则学会了种植经济效益更好的中药材，学会了养殖奶牛、肉牛、“大棚鸡”，学会了经 商办企业。现在，寺上全村已有大大小小十几家企业，有家生产“口口珍”苏打水的，产品在全国各地都可以买得到。
         富裕起来的寺上村，光研究生出了十几个。村民吕建军的儿子在江西理工学院毕业后，和同班同学双双赴英国留学深造读研，归国后结为伉俪，在厦门工作创业。村里还有在中央财大当教授的，一次讲座都收入好几千元……
         富裕起来的寺上村，建起广场、舞台、小游园、图书馆，评选好媳妇，为老年人唱戏，还编撰了35万字的《寺上村志》，被河南省评为“新农村建设试点村”“生态文明村”，并荣膺“焦作市十大美丽乡村”称号。
        在村中心小游园，磨面磨豆子的石磨，碾麦子的碌碡，喂牲口的石槽，纺棉花的纺车……不少从旧村遗址搜集来的农具，饱经沧桑的头颅默默无语，却仿佛发自肺腑地万千叮咛:走的再远，也要留得住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