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小院记趣之九――过年下

日期:2020-10-14 23:18:22 作者:魏杰 信息来源:微信 浏览: 查看评论 加入收藏

      童年,最快乐的时光是过年下。有首童谣单道过年的气氛。
“娃们儿娃们儿你别馋,
过了腊八就是年。
腊八粥,喝几碗,
哩哩啦啦二十三。
二十三,祭灶边,
二十四,扫房子,
二十五,磨豆腐,
二十六,去割肉,
二十七,砍柏枝儿,
二十八,把面发,
二十九,蒸馒头,
年三十,贴花门儿,
大年初一,撅着屁股作揖儿。”
        虽然说,年下的气氛从阴历二十三就开始酝酿,但明显感受还是从年三十开始。三十儿一大早,大人就轰着娃们儿起床,要搞大扫除,其实娃们的任务很简单,就是把所有门框清理干净,预备贴对联。那门框上有去年对联的残余纸张,已经泛白,要用指甲一点点抠下来,再用苕帚把浮灰扫干净。早饭后,妈妈拌好白面浆糊,姐弟们摩拳擦掌要出手了。
        那时的对联都是手写的,自然是出自爹爹之手,一般头天晚上就写好,也有当天边写边贴的。爹的毛笔字儿非行非草,锋随意至,内容也发乎心意,不落俗套。有一年,他写了副横批,“好年下”,直抒胸臆。由于太直白通俗,姐姐哥哥们不敢念,莫非是要倒着念“下年好”?
        站在板凳上,用刷子蘸着铁锅里的浆糊,将大门、屋门所有的对联贴遍,也不忘在牛槽、粮缸、树木等上面,贴上六畜兴旺、五谷丰登、树木兴旺等红条条,院里院外,马上进入了新崭崭、红彤彤的新气氛,而我们也开始一蹦一跳地走路了。
        年三十的下午,大人们开始忙活年夜饭,自然是奶奶妈妈姑姑姐姐们。有人和面,有人剁馅儿,有人擀皮儿,更多的人站着坐着包扁食。家乡的扁食都是月牙形的,奶奶和妈妈偶尔会包出几个小鱼形或者老鼠形,引得大家一阵惊喜。姐姐们会洗出几个一分钱硬币,悄悄包到扁食里,心念念着自己能成为那个吃出硬币的幸运人。哥哥我们照例在院子里疯跑,玩一阵儿回到灶火窑,趁人不备,夹一筷头馅儿赶紧放到嘴里。馅儿里有肉,煮熟的,有煎鸡蛋,有粉条,很香很香。大人们笑着呵斥两声,由着我们跑开。
        天黑了下来。煤油灯点亮时,热气腾腾的饺子出锅了。第一第二碗,照例是爷爷和爹爹的,接着就是我们哥俩的。老家吃饺子,不要蘸醋,不蘸辣椒油,讲究的人会剥两瓣蒜,孩童们当然只顾埋头快吃,吃完去抢第二碗。突然嘴里硌蹦一声,艮的牙疼,正想咧嘴哭,却意识到咬的是硬币,小手指掏出来,噙着泪却咧嘴给大家一个笑,姐姐们一阵羡慕,来年要有好运气了。摸摸酸困的腮帮子,继续吃饭,速度却慢了下来。

        那时没有电视,更没有春节晚会,但年夜饭后,家中的热闹气氛丝毫不比看春晚差。猜谜语是最受欢迎的节目。妈妈出题说:“一群白鹅儿,蹚水过河儿,红杆儿压起,走到肚里。”大家都抢着回答:“是扁食!”爷爷说到:“这个谜让俩别古娃猜,你们听着:红大门,白二门,里头躲个捣蛋虫儿。”我们歪着头,好一会儿猜不出来。妹妹坐在小姑的腿上,小姑悄悄指指妹妹的嘴,我抢着回答:“是瑞霞。”众人大笑,小姑囧的脸通红,就这一忽儿,哥哥猜出来了:“是舌头,舌头。” 爹爹提高声音说:“听好了,又一个来了:弟儿两一般高,隔着毛山不得招(瞧见的意思)。”我看看哥哥,他看看我,明显一高一低,肯定不是说我们的。我撇见二姐躲在暗处,摸自己的耳朵,心里一激灵,大声喊:“耳朵!”大家开心一笑,这次抢对了。我忽然想起和小伙伴一起玩时,大肚儿说的一个谜语,就讲出来让大家猜:“兹沥沥,兹沥沥,再兹沥,摔死你。”大姐先猜到,笑着骂我:“恶心死了,出恁脏的谜语。”二姑没明白过来,问我:“规得,你说哩是啥?”“吸鼻涕,哈哈哈。”我得意地回答。全家人笑成一片。奶奶耳背,听不见大家说的啥,看一家人这么欢乐,也把脸笑成了一团。
        大年初一早晨,虽然攥着劲儿想自己早起,仍是被爹爹叫起来的。急忙忙穿上母亲给准备的新棉袄新棉裤新棉鞋,走出屋外。天才蒙蒙亮,星星还闪着眼。哥儿俩一人拿出门后的鞭炮,一人从煤火眼里点着麻杆儿,拉开大门,一头钻进清冷的新年里。先放四个两响炮,再放几串儿出溜花,最后是挂二百头的鞭。热气腾腾回到院子,妈妈已经把烩好的凉粉盛到碗里了。
        初一早上烩凉粉,是老家的习俗,白菜粉条猪肉与凉粉块儿烩到一起,热乎,滑溜,非常可口。呼呼噜噜喝完,要完成另一个习俗,给左邻右舍送年饭。上閁,下閁,小岩脑,对门,相互送,送完凉粉送饺子,每一家的案板上,都摆了好几家不同口味的年饭。大人们这个碗里捏个饺子,那个碗里夹块儿凉粉,一边咀嚼,一边评头论足。孩子们早已吃饱喝足,呼朋引伴到各家闹着玩。大声念着各家门上的对子,不时从兜里掏出个小鞭炮,点炸吓人一跳。大伯大娘们会哄着娃们儿给磕头,磕一个头给块儿饼干,嘴馋的就忍不住磕下去了,在小伙伴的哄笑声中,抓起饼干跑出门外,惹得别人膝盖儿痒痒。
        这一天,除了做饭吃饭,所以人都不需要干活儿,再勤快的人也不能去地。到后半天的时候,大人们会自动聚到一起,把酒桌摆起来。下閁四叔小叔来了,邻边中奇哥来了,前沟干叔笑呵呵地过来了,对门付奇哥,后沟贵叔建子叔也来了。下酒菜现成的,一盘酸白菜,一盘猪头糕,一盘烩扁垛,一盘炸花生。爹好客,里屋拿出两瓶老白干,每人面前一个三钱盅,这就喝上了。喝酒必须猜枚,两个好呀,五魁首啊,六六顺呀,全来到啊,气氛很快热烈起来。吆五喝六的划拳声,引来更多的看客,沟对面的小伙伴们,一个个跑的小脸通红,站在酒客们旁边儿,满脸洋溢着兴奋。
        论猜枚,干叔喊得最好听,他有章法,“八大仙,四季梅,五金魁首六顺六顺俩不错!”一套下来,付奇哥连喝四五杯。遇住后沟吕建,这套章法不管用,干叔祭起终极法宝“梅花拳”,只见他右手五指张开,再把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拇指依次向内呈螺旋状微微弯曲,以手背对着对手,大喝一声:“梅花~N朵”那个N,可以是从一到十的任一个数,全看对方出几个指头,自家的螺旋掌,根据需要以不同的角度展现给对手和众人,恰好就是所需的数量,建子叔大败。站着看的吕晴天羡慕不已,强烈要求试几拳,他刚看一会儿哪里就会了?干叔用左手给他过了几招,连灌晴天十几盅,晴天兹拉着嘴退到一边,不一会儿就歪到门墩上睡着了。
        酒席热闹到傍晚才结束,大人们一个个红光满面,相互搀扶走出院子。小伙伴嘴里五呀六哇的邪呼着,一蹦一跳,比喝多的人还兴奋。真正喝多的吕晴天,不知何时吐了一地,别人推醒他,懵懵懂懂的跟着走,反而没话了。估计回家仇奶(晴天的母亲)又得骂他一顿。
        热闹的初一过完了,收拾收拾,明天准备去舅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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