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毕,莲姿细心收拾着二人共同创造的那个残局。庄户却累了,想睡过去,眯上眼睛时忽然就想,太快了吧。这样想着,嘴里就说了出来。莲姿听了,带着满足的口吻说,你行啊庄户,不快啊。说着时,莲姿脸上居然露出少女般的羞涩。而莲姿却是“会”错庄户的“意”了,庄户的“意”是说,他们两个人的关系进展太快,这么短的时间就有了实质性的突破。错就错吧,庄户却不去纠正,让她自顾自地满足去吧!庄户忽然又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副漫画,画面上是一张大床,帐幔拢掩,床前是两双皮鞋,男式女式各有一双,这种情况足以叫人浮想联翩,也足以让人明白,大床上正在上演一部爱情喜剧,并且已经进入了高潮。而此时,却有一个声音从罗幔里传出:你贵姓?哈哈,事情已到这步天地了,还不知道身边的性伙伴“贵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庄户笑一下,心里说,我知道她“贵姓”,还知道她名叫莲姿,并且知道她在报社上班。这已经足够了,现代人在一起不需要了解得太多。莲姿对庄户的爱却是真切的,久远的。而莲姿缺乏的也正是这种真切而久远的爱!所以,莲姿把庄户当做知心来爱,当做亲人来爱,也把庄户当做孩子来爱,当做丈夫来爱。似乎是,她付出的爱越多,自己得到的爱也越多一样。但这并不是说,陷入情感的重重包围之中的庄户不想回家,也不是说,他因为有了莲姿的恋情就忘记了秋菊的爱情,而是,在这段时间里,在莲姿的恋情的滋润下,庄户启动了长篇小说《黄河风》的创作。《黄河风》是庄户内心世界的巨大的释放,是庄户想要熬练的一颗金子。或许,熬练出来的也可能是一把泥土,不管是什么,庄户都会珍视。而庄户,犹如一只迷途的困兽,在他营造的故事里横冲直撞。在许多个寂寞枯燥的夜晚,庄户钻进廉价出租屋里,很长时间都熬炼不出一句话来。这时候,庄户就开始喝茶。茶泡得很浓,庄户喝完几杯,仍然熬炼不出一句话来,便又去厕所撒尿。撒完一泡尿,庄户打了个寒噤,似是灵感来了,急忙回到书桌前,刚刚闪现的灵感却又憋回去了。庄户就又到院子里去散步,一圈一圈地转着,一圈一圈地思索着,像一头拉磨的驴。庄户越来越觉得自己就是一头拉磨的驴。庄户记得一位农民作家说过,写作就是拉套。他把作家比作驴,把写作这个“活儿”比作拉磨。庄户在熬练不出任何语言的时候,就会无奈地说,还不如叫我去拉磨呢,若是拉磨,一袋麦子也磨完了。庄户也试图学着抽烟。庄户听人说过,文章是用烟“烧”出来的,诗词是用酒“浇”出来的。庄户认为,文章也可以用茶“浇”出来。抽烟有害健康,庄户就坚持不抽烟而继续喝很浓的茶。庄户把健康看得很重要,庄户说,无论干什么,无论写作还是性,都离不开健康的身体。
第一次尝试长篇小说创作的庄户在寻找不到灵感而陷入困境的时候,总会恶毒地咒骂一句:狗日的文学!有段时间,这句粗话曾风靡一时,人们总是把既爱且恨的东西骂成“狗日的”。狗日的粮食。狗日的足球。狗日的爱情。狗日的文学。很多人都在追求文学,又都在咒骂文学,还毫不客气地把文学骂成“狗日的”。庄户执着地热爱着文学,也恶毒地诅咒着文学,庄户对“狗日的文学”爱恨交织!庄户在文学道路上艰难爬行,没有人给他指引方向,也没有人扶他上马,更没有人送他一程,他只有一个人去摸索,去领悟,去思考,去体会。庄户在痛苦地坚守着,在沉重的坚守中等待着成功的喜悦,在长期的熬练过程中,等待着突破的时机。他发誓要写出一部具有突破性的作品,要写出一部能够给父亲当枕头的厚书!每每想到这些,他都会从抽屉里拿出那支钢笔看一看,摸一摸。看见了钢笔,就如同看见了父亲。尽管早已不用钢笔,换成电脑了,但他仍然珍藏着舍不得丢掉。那支钢笔成了他和父亲的一段感情,一个承诺。给父亲写出一个枕头,是庄户最大的创作动力!在这痛苦的创作过程中,庄户感到沉甸甸的生命无怨无悔。释放是痛苦的,但也是快乐的。熬练是沉重的,但也是幸福的。庄户就这么痛苦并快乐着,沉重并幸福着!经过三年的熬练,五十万字的长篇小说《黄河风》终于杀青。在键盘上敲下最后那个句号,庄户马上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莲姿。一周后,莲姿托朋友把《黄河风》推荐给了出版社的责任编辑曲直先生。跟所有的作家一样,庄户对他的《黄河风》同样充满信心和期待。庄户设想,现在,他已经是市作协会员了,等这部具有突破性的长篇出版后,就去申请加入省作协,如果再能被文学院“签约”,成了“签约作家”,以后就可以专门从事写作,就可以靠写作来养活她们娘儿俩了。庄户的心里一片灿烂。然而,残酷的现实与乐观的设想存在着不可逾越的距离。庄户从未怀疑过这部小说的出版问题,而现在,他需要考虑的已不单单是出版方式的问题了,他需要考虑的还有出版费的问题,那三万块钱的出版费也是他无法接受,无法抛开,无法逃避的。一个农民,一介书生,一名打工仔,到哪里去筹集这么多钱呢?坐在大巴车上的庄户无奈地感叹,自己付出的心血难道就这样付诸东流?《黄河风》难道就被这三万块钱的出版费拒之门外?无奈的庄户甚至想到了放弃!
快下高速的时候,庄户忧郁的心情仍然没有从自费出版的重压下挣脱出来,以至于有人打他的手机,都没有听到,直到莲姿提醒他,才赶紧接了。电话是河流打的。河流在电话里说,跑了一上午,一本书也没有销出去。庄户问咋回事儿?河流又说,给新华书店谈,谈到两折他们也不要,说是放在这儿可以,就是不能保证卖出去。又去批发市场,看能不能批发出去,结果人家翻了翻说,一块钱一本。我说哎哟哎哟算了吧你,不说价钱高低,主要是咱丢不起这人啊!庄户烦躁地说,去他妈的,小学生作业本一块钱也买不到,更何况这么厚一本书呢?卖给收破烂的,上秤称也不止一块钱!河流听出了庄户的烦躁,无奈地说,哎哟哎哟算了吧你,等你回来再说吧。挂了电话,庄户埋怨道,这个河流,只知道关心自己的书,也不知道问问我的事儿办得咋样了。埋怨归埋怨,实际上庄户也非常理解河流的苦处。出书难,出版一本书比写一本书还要难,而要把书卖掉就更难。找销路,走关系,闯渠道,向书商兜售,练得巧舌如簧,等把书卖出去了,自己也快成书商了。王小波说过,他若写墓志铭,就在墓碑上写:“活过,爱过,写过”。还要在后面加上一句:“书都卖掉了”。莲姿在庄户耳边说,别想他的事儿了,咱们怎么办呢?庄户说,想不出办法。莲姿就说,晚上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吧?庄户问,干啥?莲姿说,去就知道了。庄户就点了点头。电话通了,只听莲姿娇柔地说,喂?喂!公哥,公哥哎!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吧?
支付宝转账赞助
支付宝扫一扫赞助
微信转账赞助
微信扫一扫赞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