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大那些年……

说到大学，想用一件小事作为开始。前年暑假，在学校呆了半个暑假，回家的路上，在沈阳北站上了火车，旁边是个十几岁的男孩，大概是第一次独自出远门，看起来像是他父亲的一个中年人帮着把行李放好，又嘱咐了几句便到车厢外面看着男孩。车快要开了，中年人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无奈车厢是封闭的说话听不见，就把想说的话在手机上打出来贴在玻璃上敲着车窗让男孩看，男孩也用同样的方式对话。平淡的场景，却忽然触动心里某个地方。高考结束填报志愿时，班主任半开玩笑地问大家是不是都想报得远远的，好挣脱父母的束缚，大多数同学都笑笑不以为然，当时不曾想到一千六百多公里的遥远。

零八年的夏末，和哥哥挤在北上的火车上，那时候的心情是兴奋而期待的。前方的一切都是未知，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学校，陌生的人。不同风格的建筑，拿着学校平面图一个一个地认识各个场馆，崭新的教学、办公楼，古朴的四大馆。直到目送哥哥上车的那一刻，大学真正开始。 

第一件事当然是军训，累就不用说了，一共三周的军训，一起承受阳光的暴晒，一起流汗的日子，至今想起来仍然觉得可贵。早上不到五点起床，训练一整天，晚上在夜色中坐在综合楼北广场的台阶上拉歌。最后一段时间反而轻松下来，休息时间越来越长，躺在草地上休息，静静地看着天空，听别人闲聊。 

来到大学的第一个中秋，一切都还很陌生。师兄师姐带了东西来到寝室，还有刚刚认识不久的同学聚在一起天南海北地聊天，度过了大学第一个中秋之夜。已经在沈阳过了四个中秋，却只记得那个晚上。

至今仍然记得来到沈阳的第一场雪，刚刚来到大学两个多月，因为即将考四级，在老师的推荐下报了个辅导班。周末晚上上课，其实每次上课都很困，昏昏欲睡。终于上完了课，迫不及待地回寝室。从采矿馆出来，冷风扑面而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飘起了雪。对我来说，下雪并不新鲜，然而第一次在这离家一千多公里的异乡见到这落雪的景象还是有些许激动。第一场雪，下得不是很大，天空飘着细碎的雪粒，似乎已经下了一会儿，路边的油松枝头已经被雪花覆盖，在路灯昏黄的灯光下闪着微光，很梦幻的感觉。当时很激动地拿着像素很低的手机拍照，后来才觉得，美景永远只会留在记忆里，何必为了拍照误了时间，也误了心情。听过一个笑话：去买相机，和卖相机的老爷子神侃，老爷子说：摄影有三个境界，第一个境界，手中有相机，心中无相机，乱拍一气。第二个境界，手中有相机，心中有相机，心中先有景致，才能拍出好照片。最高境界，手中无相机，心中也无相机，良辰美景只管享受，何必管什么摄影。不管多好的摄影技术，多高端的相机也无法代替别人来感受一份景色，一种心情，一次震撼。 

滑冰可能是最具东北特色的一门课了，竟然是大一大二的必修课程，而且是国家级精品课。初学滑冰，每节课都要摔那么好几次，记得那年冬天最冷的时候气温到了零下三十多度，有时会夜里上课，滑了一天的冰场有些损坏，冰刀划过常常刮起一层碎冰屑。滑完之后，脸经常冻得没了知觉，不过假如还有机会，还是喜欢滑冰的。 

大一就开始做一些兼职，和同学一起在派出所做信息录入。周末的下午，天空阴沉着，风把衣服吹得鼓了起来，有零星的雨丝飘落在脸上，虽然已经是三月底，却仍是春寒料峭。刚吃过饭便和同学匆匆往校外走。几个人有说有笑，还没出校门，雨却大了起来，渐渐打湿了衣服，于是几个人便走一段跑一段，到路旁的油松树下躲雨，到处都是的油松，让校园在最冷的时节，始终还有一抹苍翠，让苍凉的冬季，少了几分肃杀。春意渐近，长长的松针被雨水打湿，画面格外清新。 

开始后悔为什么没带几把伞出来，以致现在这么狼狈，但折回去又太不值得，所幸雨下得并大，就那么走过去了。不知不觉间雨却停了，并未湿透的衣服也很快干了。到了派出所，值班的警察师傅在一旁闲聊：这几个孩子挺不容易的，下雨天赶过来。不禁心头掠过一丝暖意。十点工作结束，两位警官开车送我们回学校。路旁是迷离的灯火，从乡下的小村庄来到这繁华的大都会，注定我们要用漂泊来换取未来。 

大学大多数时间都宅过去了，出游是数得出来的几次，学校后面临着浑河。沈阳是重工业城市，听说浑河以前污染非常严重，现在经过治理，情况才有所好转。几次去浑河都是在初春，阳光很好，微凉，风轻轻吹着，漾起丝丝波纹。有时候和朋友，有时就是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倚着河边的栏杆吹风。 

有时候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醒过来，一时又无法入睡。能听见远处火车的汽笛声和撞击铁轨的声音，远远地压过来，仿佛带着大地的震颤，如此宁静的夜里，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在这个城市始终是无根的。 

教学馆旁边经常路过的那条小路上有棵奇怪的树，叫不上名字。整棵树都光秃秃的，虬枝像烫过一样蜷曲。几乎每天都从那里经过，树根处的泥土被来回的行人踩踏得发亮。一直都怀疑这棵树到底是不是活着，直到四月份看见虬枝上吐出的新芽。 

经常独自在教学馆看书，下雨的时候，雨点打在天井中的顶棚上。小雨的声音细碎而密集，大雨就是震耳欲聋的轰鸣，这种时候，心里反而最是安静。暑假在学校学习时，晚上正准备去吃饭，却下起了雨，听声音还很大，还好已经带了伞。出门的时候才发现下的是冰雹，雨很大，有的地方积水已经很深，蚕豆大小的冰块啪啪地敲击着地面，溅得到处都是。只好收起雨伞，站在房檐下静静注视外面的狂风骤雨。冰雹渐渐稀疏，撑起伞走进雨中，雨太大，还是免不了被淋湿，倒也凉快。 

大学到了最后三个月，现今已是三月底，今天却纷纷扬扬地又飘起了雪，气温已经没有那么低，所以道路上没有积雪，经过车辆的碾压和行人的踩踏已经只剩下发黑的污水，只有路边的草坪和树上浮着薄薄的一层素白到晚上也已经消失不见。即使大雪纷飞，我想春天也不远了。